護(hù)城河的水冰涼刺骨,我不做掙扎,任由自己緩緩下沉。
馬上要回家了,不知道爸媽今年買了什么口味的月餅。
在一片黑暗中,有人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腕,硬生生把我拽了上去。
“冷清月!你又發(fā)什么瘋!”
我睜開眼,看到那個剛剛還氣定神閑的九千歲渾身濕透,蒼白著臉不斷咳嗽,一雙眼死死盯著我。
“你以為你假裝尋死,就能抵消你對素心的傷害嗎?”
我平靜地看著氣急敗壞的他,淡淡開口:“那就讓我真死啊,我死了不是正如你意了?”
像是沒想到我會這么說,宋懷恩霎時氣紅了眼。
“素心剛剛回來,我只是不想讓她為你再煩心?!?br>看著宋懷恩發(fā)紅的眼尾,我突然想起從前,宋家族剛獲罪的時候,宋懷恩受盡世人辱罵。
他身子不好,心思又重,感到委屈的時候雖然不說話,但總會眼尾通紅,只有在我的安慰下才能平復(fù)心情。
可如今他有什么可委屈的?
這四年明明是他不斷授意太監(jiān)宮女來欺辱我的。
看來在這里是死不成了,我撿起地上的包袱,準(zhǔn)備往家的方向走去。
見我回家,宋懷恩推緊緊抓住我的手腕不放,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后。
“你一向詭計多端,我若不看著你,誰知道路上你又會發(fā)什么瘋,等把你交給冷太醫(yī),我就再不會管你?!?br>我腳步一頓,在這個世界,最恨不得我死的人,就是我的兄長冷清陽了。
所以被遣散出宮時,我甚至沒有想過再回冷家看一眼。
現(xiàn)在看來,回冷家我才更有機會離開。
進(jìn)了冷家大門,所有下人都在緊急打掃冷素心的房間,院子里擺滿了冷素心最愛的夾竹桃。
冷清陽言笑晏晏,提了個兔子花燈出來,在看到我后,臉上的笑意盡數(shù)褪去。
“你還有臉回來?我以為你早死在宮里了?!?br>我愣在原地,突然想起從前我的兄長不是這樣的。
我和冷清陽自小父母雙亡,只有我們兄妹二人相依為命,是彼此唯一的家人。
冷家人都有一身醫(yī)術(shù),冷清陽立志進(jìn)宮成為太醫(yī)院首正,我便去山上采藥給他籌進(jìn)京的路費。
雨天路滑,我為了采一株千年靈芝,失足摔斷了腿。
那是我第一次見脾氣溫和的冷清陽發(fā)火,他跑丟了一只鞋,哭著抱住我,說他寧可不去京城,也不能失去我這個妹妹。
他說,如果沒了我,他就沒了家,他的一切都沒了意義。
可我們收留冷素心后,在我的兄長心里,就不再只有我這一個妹妹。
冷素心體弱,兄長就拿了我精心煉制數(shù)年、準(zhǔn)備賣了換錢給兄長置辦入宮行頭的藥丸喂給了她。
而冷素心因為怕苦,偷偷把藥吐掉。
我看見只不過是說了她幾句,冷清陽就怪我滿眼市儈。
“冷清月,難道在你眼里,你的那些藥能比素心的命還重要嗎?”
后來冷素心出走,我被冷清陽廢了手指,逐出了冷家族譜。
“你這種惡毒之人,怎配習(xí)得冷家醫(yī)術(shù)?以后我再沒有你這個妹妹!”
從此我苦練十幾年的手再也不能施針,就連在冷宮洗衣服都比別人慢,受盡了白眼。
宋懷恩神情略顯怪異,遲疑著開口道:“素心回來,太子殿下遣散姬妾,她似乎是接受不了,剛剛在我面前自盡了兩次......”
冷清陽皺眉:“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婦人伎倆罷了,宋大人少年英才又怎會被她騙到?我最清楚冷清月了,她這種人哪里舍得去死?”
宋懷恩聽后面色稍霽,自嘲地?fù)u頭笑了笑,似乎也為自己剛剛在我面前的失態(tài)懊悔不已。
冷清陽指了指手里的兔子花燈,輕蔑地看向我:“我要進(jìn)宮給素心送燈,沒空理你,今晚在我回來之前,你最好已經(jīng)離開......”
冷清陽話音未落,我揪下身旁一片夾竹桃葉子,放進(jìn)了嘴里。
冷清陽瞬間變了臉色。